在3月31日举行的在线华为年报说明会上,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接受了来自全球媒体的采访,对社会各界所关心的华为发展、未来规划等问题进行了一一解答。以下为采访实录全文。
1、现在全球疫情仍在蔓延,在这样情况下,是否会对华为今年整体经营造成影响?是否会对华为供应链造成一定影响?
徐直军:我们期盼疫情可以尽快得到控制,也希望所有患者得到康复。这次新冠病毒再次提醒我们,人类生活在一个命运相连的世界,面对共同挑战,应该团结与合作。病毒没有国界,不区分种族和肤色、财富。
在疫情当下,我们首要要保障华为公司每一位员工的安全。在疫情初期,华为就通过一系列措施来有效保障员工身体健康、安全,同时在保障员工安全情况下,响应全球客户和政府对抗击疫情的需求。
到今天为止,我们在中国生产活动已经全面恢复。在短期内,满足全球客户和全球合作伙伴的需求没有问题。但是疫情在海外还在蔓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我们供应链每天都在通报,全球每一家供应商的动态,在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下,帮助供应链伙伴一起抗击疫情,同时能尽可能的确保生产。
我们也不清楚未来疫情发展趋势,如果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有少数供应商不能持续供应的话,我们长期能不能确保供应,现在很难预测。我们期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也会努力去确保供应链。
2、此次疫情爆发,会不会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以后谈起来会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由于疫情,华为以后在业务上会有什么变化,比如华为在供应链策略、在人力资源上有何变化?我们也听说,华为在面向运营商客户提供一些虚拟工具,类似这些应急时期的调整,在疫情过后仍然持续?
徐直军:会不会分为两个时代,我不清楚。但是对每一个家庭和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记忆。对华为来讲,现在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未来如何改进,目前更多聚焦在确保员工安全情况下,如何快速响应和满足客户和当地政府抗疫的需求。
大家都清楚,现在全球都在在线会议,在线购物、在线生活、在线娱乐,对网络流量需求大幅度增长,对网络稳定、安全运行带来相当的挑战。华为在全球170多个国家有服务,我们跟客户和政府在全力确保网络安全稳定运行,同时保证支持这些需求的快速增长。
疫情发生期间,我们也发现了在运营管理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和面临的一些挑战,我想会驱动我们在疫情结束后,进一步去改进和优化。
我们发现即使不是面对面开会也能把会开好,即使不面对面开发布会也能把会开好。我们也发现,网络对5G会带来新的看法。
3、2019年华为5G销售收入有多少是来自中国以外的市场?美国压力对5G的销售压力有多大影响?
2019年5G收入只有30多亿美金,占运营商收入比例非常小。2019年全球5G还属于启动期,还未得到规模发展。但5G在全球的热度是前所未有的,从来未有一个技术像5G一样传播这么广,让全球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话,对消费者来接受这个技术节省了大量传播成本。
实事求是的讲,美国对华为全球5G的打击,还是对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至少给我们创造了很多工作量。我们需要花大量时间客户、合作伙伴、相关政府和监管机构去解释。我们还有少数2G、3G、4G本来是华为提供服务的客户,或者部分区域,由于各种原因,没有继续选择华为的技术。
4、最近外媒报道称,白宫可能在考虑一个新的出口管制措施,限制包括台积电在内的芯片制造商对华为供货,华为将如何应对更加严格的出口管制?
徐直军:上午接受CNBC的采访,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把同样的回答再回答一遍。我看到了路透社报道的消息,同时我也看到了中国日报3月29日的消息:《中国日报》表示,如果美国这个新措施得以实施,中国政府别无选择,只能对某些公司采取同样的措施。
我想中国政府不会让华为任人宰割,或者置之不理。我相信中国政府会采取一些反制措施:为什么不能基于同样的网络安全原因,禁止美国公司的一些5G芯片、或者含有5G芯片的基站、智能手机和各种智能终端在中国使用呢?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华为和中国公司还可以从韩国三星、台湾MTK、大陆的展讯等购买芯片。就算华为因为长期不能生产芯片做出了牺牲,相信中国会有很多芯片公司成长起来。华为还是可以从这些企业、从韩国、日本、中国台湾、欧洲芯片制造商提供的芯片,来研发和生产产品。
如果美国政府可以任意修改外国产品规则,这是破坏全球产品的技术生态。如果中国政府来反制,对产业会造成什么影响?推演下去,这种破坏性、连锁性效应是令人吃惊的。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对全球产业生态的破坏可能是毁灭性、连锁性,毁掉的可能不仅是华为一家企业。
我们期望产业链合作,聚焦客户和产业面临的挑战,为全球客户提供更加可信的产品。
我期望这条信息是假的,否则会后患无穷。全球产业链任何一个环节的玩家都很难独善其身。
5、2019年华为是比较有挑战的一年,但我们同时看到华为把许多媒体邀请到深圳,华为创始人任正非也接受很多媒体采访,那么2020年华为在增强透明度上还会有哪些新的举措,从而澄清外界对华为的误解等?
6、美国禁令和打击对华为业务影响很大。展望一下2020年业绩情况?禁令和包括5G销售在海外受到的困难,会对华为今年销售业绩有哪些影响?关于5G手机在海外销售预期是什么?
徐直军:2019年是华为公司最挑战的一年。但我们毕竟还有5月16日之前接近半年的快速增长。我们还有大量储备来应对客户需求。
2020年,我认为是华为公司最艰难的一年。因为全年都处于实体清单下,储备也快用完了,是全面检验我们供应连续性能否发挥的关键之年。
当然新冠疫情是没有预想到的情况。其带来的全球经济衰退、金融动荡以及需求放缓等一系列问题,是我们2020年没有预测到的新挑战。由于疫情还在快速发展当中,我们当前主要聚焦在,确保员工安全情况下,能够响应客户和政府的抗疫需求,还没有时间对2020年到底能够达到多少做评估和预测,现在也很难明确的评估和预测。
关于5G手机在海外销售,从去年5月16日之后,我们新手机没法预装谷歌的GMS系统。为了保护华为全球手机用户的利益和使用体验,华为推出了HMS系统。我们期待谷歌应用在华为应用市场APPGallery能够上架,就像谷歌google Play可以在苹果APPStore上可以上架一样,共同帮助消费者获得更多更好的应用。
我们期待华为在海外的所有5G手机都能成为谷歌应用的用户,我们期待5G手机在海外卖得更多,但现在我们确实无法做更准确的预测。这要取决于华为HMS生态的建设。
7、目前欧洲成为疫情重灾区之一,如何看待疫情对今年欧洲5G网络建设节奏的影响?中国目前明显加快了5G建设的节奏和力度,华为如何看待今年中国5G建设的机会?
徐直军:欧洲5G部署肯定会延后,疫情多长时间,就会延后多长时间。中国在疫情控制以后,加快推进5G建设,目前三大运营商都在组织招标进程中。我相信三大运营商会完成其年初计划的5G建设量,有可能会适当增加一些。
具体增加多少,一个取决于我们能不能跟得上,部署速度能不能把疫情损失的几个月抢回来,还要取决于他们有多少预算。
8、华为去年净利润增长速度低于前三年,请解释下,华为在2019年利润增速下滑的原因?2019年华为海外销售占比也是下滑了,这是由于美国限制的原因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徐直军:2019年华为净利润下降很容易理解。5月16日被美国列入实体清单之后,我们肯定要加大研发投入,努力补洞。
因为同时突然之间,大量供应商不能给华为供应,我们要重构我们的供应链。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维持跟2018年、2017年同样的净利润率,不顾自己生死。我们肯定是要先把洞补起来,供应链重构好,以生存为第一目标。
海外收入占比下降受516之后,谷歌对我们新品不再提供GMS系统是非常有关系的。我们在中国以外的消费者业务,在516之前是高速增长,之后快速下降,然后到第四季度稍微有所回升。
去年在海外影响我们消费者业务的收入至少在100亿美金左右。
9、华为手机在中国有了很大的市场份额,在国外受阻,现在国内厂商也开始进军海外,包括高端市场,华为手机业务未来如何平衡海内外发展,特别是在目前疫情情况下?
徐直军:我们选择很简单。在国内全面推进1+8+N全场景智慧生活战略的实施,同时助力打造HMS生态,支撑起手机在海外能够销售。
我们当然希望华为智能手机继续使用GMS系统,但决定权不在我们手上。我们能做的就是构建HMS生态和APPGallery。尽管很艰难,但也没得选择。
华为整个智能终端业务肯定不会局限在国内,我们肯定是努力做成一个全球企业。
10、目前,欧洲多国政府正在针对所谓高风险供应商采取相应举措,很多欧洲国家政府也把华为归为高风险供应商,这对华为欧洲运营商业务造成多大影响?您是否认为像法国、英国,或者其他一些国家目前采取的措施是歧视性的,不公平的?如果是的话,华为会采取怎么行动来应对?
徐直军:至少从公开报道看,我没有看到过哪个国家将华为列为高风险供应商。欧洲多个国家都还是在基于事实来做出决策。
我们也清楚网络安全意味着什么。我们在跟欧洲各个国家政府保持着沟通。一些事情还没有发生,所以我们不会对没发生的事情做太多评价。
11、日本运营商已经启动5G部署,看到华为在日本话,5G是被禁止参与的,华为在日本5G方面的策略是怎样的?
徐直军:从各种公开渠道上,没有听说过日本运营商禁止使用华为设备。我们跟客户、政府和监管机构也在沟通。我们在日本与KDDI和NTT Docomo本来也没有任何合作,我们只和软银移动有合作。我们现在合作主要集中在4G领域,和软银移动也没有部署过多少5G基站。
我们期待与软银移动的合作从4G延伸到5G,这还需要客户来决定。
12、尽管扩大和升级对华为政治措施可能造成整个行业和产业的系统性风险,能否更深入谈一下,如果实施将对美国生态和产业造成怎样的影响?
徐直军:这里我不会做深入的分析。我推荐你去看一份来自BCG得而报告“限制对华贸易将终结美国半导体行业全球领先地位”,这份报告把这个问题回答的很清楚,它的回答比我讲的更深入。
13、在未来5年的时间,您认为多厂商OpenRAN这些项目会对华为带来怎样的影响?
徐直军:我认为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我还是简单讲两句OpenRAN。首先OpenRAN不是一个标准,不是5G所谓的另外一个标准,只是一个实现架构,或者实现技术。基于OpenRAN实现架构或者实现技术做出来的基站,照样要满足5G标准,照样要满足运营商对功耗、性能、性价比的需求。OpenRAN崇尚开放、开源,只是实现5G基站的一种实现方式。
历史上在3G时代,基站的实现方式已经变革过一次,就是华为开创的分布式基站。在分布式基站之前,原来的基站BBU和RRU是在一起的,都放在一个装有空调房的机房中。华为提出的分布式基站,把RRU放到铁塔上,大幅度提升了基站性能和覆盖,成为4G和5G的实现架构,成为了事实标准,但这个标准不是4G、5G标准。
3GPP制定标准的时候,更多聚焦在互联互通,保证手机与基站,基站与核心网,基站与基站之间,多厂商能够连接起来,在全球能够漫游,从来没有关注基站的实现方式和实现架构。
站在运营商角度,并不关注基站实现方式,而且业界玩家每家基站实现方式并不完全一样,它更多关注的是基站性能、基站质量,性价比等。
大家知道,业界有一个SingleRAN,现在又来了一个OpenRAN,这种都是要满足5G标准,所有手机都能接入基站,基站与基站之间都能连起来,核心网能够连接起来。SingleRAN比为专用计算,把OpenRAN比为通用计算,历史上专用计算和通用计算一直是竞争的,但是通用计算,比如英特尔一直想取代专用计算,但走到今天,专用计算的场景不是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多,尤其是AI起来后。
其实英特尔跟我交流的时候,期望华为的基站用X86 CPU,我当时讲,你的通用计算跟我们自己开发的专用计算啥时候在性能和成本各方面达到一样了,我何乐不为,我直接用你的就可以,何必去开发呢?
OpenRAN用通用计算,只要解决了功耗问题,成本问题,性能问题,能够满足客户需求,本质上还是有很长时间的,短期内对我们业务没什么影响。
其实大家没有看到移动通信最关键的技术领域,都是在无线领域,OpenRAN也好,SingleRAN也好,无线的RRU、AAU都是同样的,达到客户需求,都是要做到高性能,低成本。
徐直军:我很高兴,产业界和媒体对NEW IP感兴趣了,关注了。
NE WIP这个名字是我取得。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就是因为当时我们当时正在搞5G研究,5G叫NEW RAIDO,我认为IP面向未来,它的使命跟5G差不多,为什么不能叫NEW IP呢?NEW IP对应的是NEW RAIDO,就是对应的5G。大家可以查一下现在的IP协议始于1969年,定性于1978,到现在将近50多年时间,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原来的IP聚焦于将电脑联系起来,主要聚焦于办公领域,后来延伸到移动互联网,将手机连接起来。
这么多年来,它的技术没法满足快速发展工业互联网对低时延、安全的要求。5G当初的目标也是满足不断增长的消费者移动宽带的需求基础上,还要满足行业的低时延和大连接的物联网需求。
NEW IP在满足移动互联网和办公需求之外,也要满足工业互联网的低时延、安全等需求。所以NEW IP到现在为止还是研究课题,我们IP专家和全球科学家、工程师在一起研究探讨。
现在各个国家包括意大利、英国、德国、加拿大、比利时等IP专家们,都在自由参与研究和创新,期望共同解决IP面向未来网络的需求。希望NEW IP能够在满足传统IP的基础上,满足工业互联网的需求。
昨天下午我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他们问题了同样问题,我说希望不要一开始就将NEWIP政治化,这仅仅是纯技术课题,不要一开始就认为这些专家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家仅仅是来接IP面向未来的问题,进行自由研究、探讨,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政治问题,也不应该将正在研究的技术问题政治化。
邓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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