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享界
黄霑其人和《沧海一声笑》（上）
文：王万翎
如果要在华语歌曲中选一首歌，最能表现金庸笔下的武侠意境，最能触动中国人对于江湖和侠客的想象，当属黄霑的代表作《沧海一声笑》。
如果要深入理解这首歌的意境，也许需要先了解一下黄霑这个人。
黄霑生于正值战乱的1941年，8岁随父母来到香港。父亲是太古煤仓的苦力班头儿。
从小黄霑就显露出豪放不羁的性格。中学时，他为同学打抱不平，勇敢地向同校的一名男生约架单挑，结果不到10分钟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这件事却成为他的“威水史”，因为他约架的对象叫李振藩，后来改名叫李小龙。
黄霑这个人非常有意思，一方面他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另一方面他又是个浑不吝的老流氓。他才华横溢，写过非常多的经典作品，比如荡气回肠的《上海滩》，缠绵悱恻的《流光飞舞》，还有侠骨柔情的《依稀往梦似曾见》，古朴阳刚的《男儿当自强》等等。他开过广告公司，“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的神来之笔即出自他手。但他又爱骂人，常爆粗口，好酒贪杯，烟不离手，且从不掩示对钱和美女的热爱。
他的一生大起大落，经历了别人三辈子也经历不完的事。
他曾经很有钱，后来却因生意和投资的失败，负债累累，经历从豪宅到民屋的生活。
他有过三次婚姻，首任妻子美貌多情，两人曾非常恩爱，育有四个小孩。第二任妻子是美女作家林燕妮，两人的关系维持了14年。与林离婚后，黄霑曾非常痛苦，几度想要自杀。第三任妻子是他的助理陈惠敏。陈家境富裕，在黄霑最穷的时候帮助过他，黄霑坚持还清所有欠她的钱后才和她结婚。婚后他非常保护她，不让她的容貌在媒体上曝光。
他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但我认为他也许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透情爱的缘起和缘灭吗？也许，他不是不能，是不愿。如果要把情爱这件事做到收放自如，永远从容不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把自己悬挂起来，冷静而抽离，“但付出的代价就是，长久地失去因为深情而欢欣或痛苦的滋味。”（摘自《为什么我不是情场高手？》）而黄霑显然不是一个惯于抽离的人。
他经历过悲痛欲绝。56岁时，他的母亲不幸死于一场大火，在灵堂上他崩溃大哭。
他骨子里有着中国文人和知识分子对自我、对世间、对众生特有的深刻认识以及悲悯之情。他在 63岁时重返香港大学攻读博士，真的是有在做研究而不是走个过场打个酱油。他的博士论文题为《粤语流行曲的发展和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黄霑应算香港最有资格写这个专题的人之一）。在论文的结尾，他写道：“粤语流行曲己完全失去从前的优势”。但晚年时他又制了一枚印章，上刻7个字：“不信人间尽耳聋”。时至今日，果如他料，香港流行乐已势微到小众的地步，早已不复当年辉煌，令人感慨不已。
他很爱钱，他说：“我摆明是要赚钱的，我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我爱看书，要买齐全的资料。他妈的，以前我教书的时候，为一套参考书，足足供了三年！With money I can buy the luxury of time!”
他做过演员，甚至演过三级片。演出的角色不是老流氓、老色鬼，就是同性恋、猥琐男，简直视个人形象如无物。
他是个杂家，音乐、广告、戏剧、写作、主持，样样都有涉及。他早年间出过一本黄色笑话书《不文集》，书中有他自创的荤段子，还有引经据典解释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粗口是怎么来的。此书再版61次，是香港再版次数最多的单行本图书。
他与倪匡、蔡澜都喜欢喝酒聊天，一天三人突发奇想，何不直接做成电视节目，又能喝酒聊天又能赚钱，于是就有了电视脱口秀《今夜不设防》。邀请的嘉宾都是林青霞、张国荣这样的大牌明星。请男星来，霑叔总有妙语连珠，请女星的时候却常常因只顾看美女，神不守舍，不知所云。
黄霑和金庸共列香港四大才子，然而黄霑与金庸却不对盘。
他说自己跟金庸闹翻是1997年选特首的时候，金庸捧董建华，他捧另外一个。金庸在报纸上骂他，他很生气说，“我是收了人家钱的，你何必这么做呢？”很理直气壮地无赖啊。
某次说到金庸小说里鲜有性描写，黄霑便说，那是因为他女人太少。
晚年黄霑患上癌症，化疗导致掉发，他索性邀请麦嘉、罗家英，做了一个电视脱口秀节目，就叫《三个光头佬》。
他的一生富过，穷过，爱过，恨过，醒过，醉过，爽过，痛过，哭过，笑过。在活着的时候，他尽情地体验人间的一切滋味，大笑，哭泣，思索。放荡不羁，痛快淋漓。
从他的文字和作品可以看出，他对人世间的一切认识很深，他对音乐挚爱很深，对生活挚爱很深，对中国文化挚爱很深。与此同时，他对“道貌岸然”这一套烦透了，因此，他一生都懒球地去装B。他的一生在大俗和大雅之间自由行走，尽兴地活着。
在了解了黄霑其人后，我们再回过头来细品这首《沧海一声笑》。
（且听下回分解）
王万翎
2015年12月10日
作者简介：王万翎，女，寓居深圳，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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